菱角駭了一跳，下意識的伸手去擋，卻突然感覺到自己摸到了一處微微浮起的東西。

那是穆鳶的面皮，就這麽從下巴的地方輕輕的翹起來了一小塊，菱角楞楞的伸出手去捏住，微微用力掀開。而後便駭然的發現，穆鳶的臉面居然就這麽被撕起來了！

菱角一時間想要尖叫，她覺得穆鳶臉上貼的是人皮面具，換句話說，她覺得穆鳶此刻並不是原本的爾雅公主，也不是那個就過自己的人，而是另一個，故而直接要驚叫出聲。

可是馬上，菱角的嘴唇就被人死死的捂住了去，穆鳶絲毫不在意自己的下半張面皮被掀開來，此刻只是虛虛的飄著，所以她笑起來的時候嘴唇根本就是一動不動，只有那雙眼睛微微彎起，看上去好像十分溫暖一般。偏偏睫毛纖細彎翹，著實是一雙極好看的眼睛的。可是如今配上這般面皮漂浮的駭然面目，著實是讓菱角下意識的抖動起來。

穆鳶用另一只手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，卻沒有把臉面重新貼上去，而是就這麽說著話，而嘴唇依然是一動不動的：“瞧瞧，你這般模樣著實是讓人寒心了。你自己偷偷壞了我的臉面，卻還要大叫嚇唬我，著實是壞心呢。怎麽？如今瞧見了我的面目，菱角你就要驚駭難過了？”

菱角瞪大了眼睛。此時此刻，她終於知道了穆鳶到底是什麽。

這個女子能夠在當初治愈自己的臉面，也能夠將身子好似水蛇一般的伸長彎曲，如今竟然還把臉皮都能撕扯下來。即使沒有完全弄掉，但是現在看上去，這般精致的哪裏會是人皮面具呢？

分明就是披了人皮的鬼怪妖精！

但是即使是知道這點，菱角依然沒有動彈，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穆鳶帶著笑意的眉眼，兩個拳頭握緊了又松開，松開了又握緊。

穆鳶輕輕送了她的嘴巴，剛剛這丫頭回來抓撓自己的臉確實是穆鳶沒想到的，居然還被她得了手去，這會兒似乎是瞞不住了。但是對穆鳶而言也沒有什麽，有些事情早晚要讓菱角知道的，而且當初便是嚇唬來的，這會兒再說出來倒也沒有妨礙。

菱角的嘴巴還是死死的抿著，半晌。才輕聲吐出了一句話：“你……是不是大小姐？”

穆鳶笑了笑：“為什麽這麽說。”

菱角這會兒卻是把眼睛低垂了下去，牙?似乎都再次開始打顫一般：“我見過你抱著嶸兒的模樣，也聽過你說的話，只有大小姐……只有大小姐會厭惡宋氏近乎恨之入骨，卻還會喜歡孩兒就像自己親兒一般。”

“那你可怕我？”穆鳶卻是不再摁著她，而是坐直了身子，就在床邊伸出手去輕輕地附在臉頰之上，一點點的用指尖貼合著面目上的畫皮，笑容淺淡。

菱角卻是依然躺著的，只管眼睛看著穆鳶好似女子梳妝一般細致的慢悠悠的貼合，菱角卻是輕聲說道：“嬪妾怕，卻不是怕娘娘的身子，”菱角微微閉上了眼睛，語調輕輕，“娘娘不是凡人，這點嬪妾一開始就知道。娘娘法力高深，無論是仙子或者鬼怪對嬪妾而言都是一樣的，若是沒有娘娘，嬪妾現在就是死人一個，哪裏還能做到如今榮光的位置呢？”

“那你怕什麽。”穆鳶笑著問了句。

菱角這才看了穆鳶一眼，抿起唇角輕聲道：“嬪妾害怕娘娘還記恨著嬪妾，嬪妾當初在宋家的時候，還有在瑞王府裏面，幫著宋氏做了不少壞事。”

穆鳶笑了笑，伸出手去輕輕地碰了碰菱角如今光潔細致好似珍珠一般溫潤的臉面，淡淡道：“我記恨宋婉言，無論是因為什麽都是不會改變的，你是她身邊的女子，我按著道理還是要厭煩的，不過你不過是被人握在手裏的刀子，以前是讓宋婉言用了的，如今換到了我的手裏，聽話，乖巧，我又為何要記恨你？”

菱角卻是落了眼淚下來，居然是一時間泣不成聲：“嬪妾謝謝大小姐……”

“莫要叫大小姐，宋璃死了，可是再活不成的。”穆鳶笑著，一語雙關。

但是不知道其中關節的菱角只當做穆鳶不想提起過往，身子抖了抖，果然是不敢再說，只管輕聲道：“嬪妾明白的，嬪妾都聽……聽娘娘的。”

穆鳶便是直接把她拉拽起來，坐在軟榻之上，而後便是一言不發的用指尖輕輕地在菱角的眼角眉梢輕輕描畫。

小山重疊金明滅，鬢雲欲度香腮雪。

態濃意遠淑且真，肌理細膩骨肉勻。

“我給你美麗的姿容，你便要回我和順的脾氣。我給你側妃的地位，你便要回我乖巧的順從。我給你依靠的孩子，你便要回我一世的感激。”

“嬪妾聽從娘娘吩咐。”

***

離開了瑞王府，穆鳶並沒有返回公主府，而是直接去了鳳家。

鳳家在京城中也算是高門大戶，尤其是在清流之中是十分的顯赫的。對鳳家而言，如今的身份自然是不會像是以前那般了，但是他們內裏的曾經卻是根本不能讓人知道的。

鳳鳴國的傳人，女帝凰華的後人，這本就是要帶進棺材裏頭的秘密。

鳳家人一向是以詩書禮家，處處都是要求規矩嚴苛，但是偏偏這般嚴厲的家族確實在對待女子的問題上頗為開放的，似乎是因為前朝的遺風，鳳家女眷往往都是比別家要幸運些的，可以學習四書五經，能夠前往私塾，甚至是在婚嫁之事上也能夠自己做主。土巨麗劃。

對鳳媛而言，入宮之事本就是朝廷的要求，適齡的官宦女子必須入宮，從一開始鳳媛就沒有什麽期盼的，於她而言，皇家人本就不是良配，鳳媛是個驕傲偏執的脾氣，自然是受不得拘束的。與其關在籠子裏頭當金絲雀，到不如找個歡喜的男兒能夠處處舉案齊眉才好。

而今日，她便是請了閨中好友杜嫣然來一起商議，而杜嫣然則是把帖子也遞到了公主府。

穆鳶瞧著鳳府的招牌，微微瞇起眼睛，眼中晦澀難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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